【巍澜】俯仰山河（沈巍x昆仑篇）
原著主线，私设如山，双男主穿越，文献注在最后
ooc属于我，不甜
此篇沈巍x昆仑君，下篇小鬼王x赵云澜
楔子.
四象归位，天柱落成，鬼王身殉后土大封，故生三魂七魄。
自此，天升九野*，地陷九重，九重之下是为黄泉。大不敬之地幽冥混沌皆归于此，有司十殿阎罗，掌往生六道，判善恶诸端。
大荒神木冠叶化雨，其根之东北铸为鬼门，万鬼同出，受领于神荼、郁垒二神*。
镇魂灯燃足三日，化煞脱骨，育就人胎。又七日，南天将倾，昆仑自知四柱不稳，需将魂灯归位，是以先于礼成七日带离沈巍。故神筋断，魂刀裂，昆仑勾灯蕊之火稳其心神，奄有一息。
魂灯没入南方大地，定八方，安四海，千山复位，万水归流。
人间鸿蒙再开，九州晏清。
1.
《尘世录》书案至此，大局便算终结，可正史从不会提及后来如何。
那日赵云澜从魂灯里提走的，其实并非沈巍，而是五千年前的少年鬼王。真正的沈巍在身焚大火时便泯于时空裂隙，神识卷入创世之初。
洪荒万古草木蒙昧，沈巍在山河腾挪五千载后再遇昆仑。
一人携满身冥火而来，一人于风雪伫立。
川月萧索，寂寂无言。
2.
昆仑化雪。
山中季节清冷，三五走兽在山脚下栖伏，是谷雨前后。被鸟啼惊醒的上古神鹿蓦然抬头，金色瞳孔中闪过潋滟浮光。
昆仑君在功德古木上盘膝而坐，青衫垂在风里。他无聊时就拿一柄木枝雕镂，说不上要雕什么，只是那山川大水看久了也会生厌。
沈巍着三钱融雪用格桑煮茶，放在古木旁的石桌上，又摆一叠新烧的白肉，几颗红杉果。在人间活了几千年，他尚未习惯不吃不喝的日子。
两个不善言谈的人便这样各自听风望雪，捱过了日升月沉。一青一玄，在荒山冷水里甚是扎眼。
沈巍在树下望他，眉目极淡。千年来他肩担五岳安镇大封，不论何处来去都只身一人。心尖揣着一个芽色背影，用四肢百骸沸腾的骨血醅成陈酿。无数次梦回，看向身后莽莽榛榛，才惊觉岁月苦长。
如今，他离那人这般近，反而生出近乡情怯的扭捏。进一步怕越矩，退一步又心有不甘，如此进退维谷，熬得人心焦气浮。
沈巍纵然看遍人间奇景，想把王朝更迭和痴男怨女都说与他听。说那夏后商周的折冲樽俎*，春秋战国纵横捭阖，说他曾在九凝山*望见铺骨万里，只为一将功成。
可这多少兴亡涌到唇边，只落成青史几行名姓。千万句开场白在心里好似毛驴拉磨般碾过一遍又一遍，怎么咂么都不对味。枉他白白在大学教了十年书，空长一副金玉其外。
沈巍兀自坐在树下懊恼，实在气不过就跑去山脚猎些野味，撼山摇树地砸出几个窟窿，再沉着脸回来。昆仑看他仍像看个孩子，只是笑着把自己雕好的木柄送他，有时是戴胜*，有时是守山开明兽*。下悬一线红绦，系着山鸟鸾凤的尾羽。
昆仑君生就一副懒骨，行卧坐立散漫无状。成灯后又在山中秏了数日，身骨轻得很。
偶尔下山走动，沈巍跟上来亦步亦趋，他也不多说话，盈盈一袖将人牵到身边，并肩而行。可到底经不住那人分筋错骨的双臂，有几次他都险些觉得自己要碎在他怀里。
3.
昆仑深春。
无风无雨，荣荣细草漫了一山。可怜格桑已落，山中不生野花，只有沙棠树*有花无叶，星点斑红。
昆仑没了一跃枝头的闲情，只管倚着沈巍安神，一头长发挽成松散的马尾，缠了那人一袖。沈巍端靠在古木根旁，悠悠地同他讲故事。
从大漠戈壁番邦鏖战，讲到金陵水乡春柳画墙，他说昆仑没有盛夏，可人间有，他说人间情事有趣，大抵不过是翁中的鳖瞧见了砧板上的鱼，各自得意各自欢喜。
他说后来天又升地再陷，鬼族封入幽冥。千丈忘川从昆仑虚沉到黄泉，川边遍生奇花，名曰彼岸*（鬼面x烛九番外入口）。
桩桩件件，俱是昆仑闻所未闻，他也不打断那人的长篇累牍，甚至觉得这小话痨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可爱。
待沈巍说累了，他便在他肩头柔声问道：
“沈巍，你可记得小时候送过我什么？”
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麻衣少年，一双乌沉沉的眸子透亮清澈，献宝似的奉上三十六课大黄板牙。于是忍俊不禁，尾音里都带着笑意。
“……”
沈巍还未开口就红了脸，十指颇为纠结地搅在一处，将两人缠绕的青丝都绞成乱麻，“好端端的，你提那件事做什么。”
“嗯……”，昆仑懒懒地拖声音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倚着，长眉一挑道：“那时你只有及膝高，日日黏在我身后，像个总也甩不掉的尾巴。如今长了几千岁，阅历颇丰，倒比从前看着顺眼多了。”
沈巍没有答话，呼吸却乱了几拍。他牵起那人润如凉玉的手，缓缓扣入十指，又极为怜惜地一寸寸从指根揉到指尖，渐渐摩挲出几分血色。
于是昆仑半个身子都被拥过去，一盏瘦骨难盈满怀。
“……昆仑”
沈巍半张面孔都埋进了他颈窝里，声音闷闷沉沉，细若蚊蝇。
“我现在……可够与你比肩？”
五千年，他背了那十万大山整整五千年。
甘于在苦寒之地独来独往，猎鬼斩魂。天极高，地极远，踽踽独行，无人在畔。却从未敢想有天能回到这里，见一故人。他满心欢喜又殚精竭虑，浩然悲喜负在心口压成沟壑，磕磕绊绊说出口的，却如邀功一般。
昆仑眉眼含笑，抽出手在那如瀑长发上拂过，眼底柔情几许。他侧过脸去吻他耳根，似山中飘雪，一触即融。
“傻瓜……”
尾后余音却被封入双唇。
4.
他又想起那日初见，沈巍从一团冥火里踉跄着走来，身上玄冥黑袍几近焚毁。昆仑之巅朔风猎猎，吹得人面目不清。他依稀分辨出那把卷刃的残刀，名曰斩魂。
他一袭青衣，长发肆舞，携满身风雪走向那团冥火。待到近身时，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映出一张仓皇的脸。
那张脸带着不可置信和惶惶不安，黑瞳瑟瑟战栗。
“……昆仑？”
他哑然开口，长睫颤如鸦羽，“是你吗昆仑！”
“……”
昆仑君轻不可查地叹了一声，挥手熄了他身上残留的火，“……你伤势太重，随我下山吧。”
彼时沈巍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抹神识，他跌跌撞撞地想用变出件衣服，却始终不得要领，昆仑便沿途折了一根乌木枝，给他裹了件长衫。
沈巍讪讪地垂着头，却不知头前半步的人到底是赵云澜还是昆仑，又忍不住问道：
“……你……真是昆仑？”
“……否则呢？这山里除了我便是满山走兽，难道我是戴胜吗？”
昆仑被他烦地没好气，一句话堵了回去。
沈巍吃了瘪便乖乖抿着唇沉默，眼里却只盛得下他一人。
二人行至夸父埋骨之地，昆仑的背影似乎顿了顿。冷溪淙淙，泉底幽畜蛰伏，沈巍毛着胆子一把攥住昆仑，柔声问道：
“我记得这里。”
昆仑回过身，看一眼溪中大石：“嗯，当年你就坐在那儿，眉眼极艳，分明是个小鬼，说起话来却硬装成熟，很是有趣”。
他想起那时的沈巍，不自觉勾起唇角，笑意潋滟。
“邓林之阴初见，这昆仑山终年不晴之地，好似忽然有了日光。”
“昆仑，我等了你五千多年……这双眼睛实在太浅，除了你便装不下什么俗山媚水”，他说得真之又重，恳恳切切，牵过那只手捂在胸前，“这颗心也可怜，你许久不来……它便不会跳了。”
沈巍毫不掩饰地看着他，目光灼人。昆仑素来清冷，却也挡不住那两道视线，一直从眼底烧到心上，将他五脏六腑结的陈霜旧雪融成汪洋，又温成甜酒，缓缓淌到四肢百骸，耳尖都暖得醉红。
昆仑忽而笑开，顺势在他胸口一推。
“油嘴滑舌。”
又信步向前走去。
5.
那个吻深而绵长，昆仑倚在他怀中显出几分力不从心。沈巍生怕夺了他的气，赶忙将人放开。心口汹涌的情欲最终化作一个啄吻，印在眉心。
“沈巍……沈……巍……”
昆仑将他的名字拆开，嚼碎，细细在齿间研磨，半晌才问道：“你还没告诉我，沈字何来？”
彼时他只给了一个名，姓氏作何解释？
沈巍稍稍收紧双臂，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，“沈字拆开，三水冘*也，川边踟蹰，是我们邓林初见那日，便定下的字。”
昆仑又在他怀里笑开：“你倒是会讨人开心。”
“没有”，沈巍无辜地在他鬓发处磨蹭，“我选了好久的字，不许怀疑我。”
“好好”，他被蹭得痒痒，“我知道，你心里有我，便处处都有我的影子……”
可这几千年没有我的日子……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？
昆仑眼底有悲悯，有伤怀，却不敢细想他的小鬼王到底过得多苦。当年他天雷加身日夜受刑，不知苦为何物，见众神陨落幽鬼横行，也不知何情为苦。
可如今他却好像终于明白了，所谓人间八苦，在沈巍面前都相形见绌，不过了了。
“沈巍，你来之前，我时常嫌这山水好看却无聊，如今你来了……”
昆仑轻声慢语地说着，忽然顿住，青白十指攥住那人玄色长衫，悄悄收紧。
“我又嫌这一生太短……”
短得不够从头来过，不够把那错失的千年光阴悉数偿还。
“嘘——”
沈巍吻着他的长发，眉心紧蹙。他看着怀里的爱人从指尖开始褪去血色，一捧瘦骨在怀中瑟缩成一泓清影，淡之又淡。
“小巍……”
“这五千年，苦了你了……”
那最后一声喟叹似乎落在了风里，沈巍徒劳地想抓住什么，青丝白练却都从指间划过。少顷，那件芽色长衫又化回大神木之叶，飘飘摇摇，落在膝头。
他徒然张口，悲而无泪。却胸中痛极，向九重青天引颈呼号。万山听令，以摧枯拉朽之势撼树倒海。
而昆仑沉寂，百兽齐喑。
唯有山间长风千里，冷月一瓮。
回之以萧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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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天有九野：《吕氏春秋·有始》“天有九野，地有九州。”
* 神荼、郁垒二神领百鬼：《论衡·订鬼》引《山海经》“东海度朔山上有大桃木,枝干攀延三千里,其枝间东北是鬼门,供万鬼出入。山上有二神,一叫神荼,一叫郁垒,管理万鬼。”
* 折冲樽俎：《战国策·齐策五》“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，禽将户内，拔城於尊俎之间，折冲席上者也。”
* 九凝山：又名九里山，相传为楚汉鏖兵之地
* 戴胜、开明兽：《山海经·海内西经》“有人戴胜，虎齿，有豹尾，穴处，名曰西王母。”、“面有九门，门有开明兽守之，百神之所在。”
* 沙棠树：《淮南子·地形训》“掘昆仑虚以下地，中有增城九重……上有木禾……沙棠、琅环在其东。”
* 冘：《说文解字》冘冘，逗。行皃
- tbc -
作者：
沈巍在昆仑神识消散后就会回到现代，下篇是小鬼王和赵云澜的故事，现代的轻松日常向，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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