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九门之龟山汉墓【下】
虽说是完结,但留有一两个扣子没解,准备放在明天的番外里。真的超级超级感谢大家喜欢我写的文章!其实里面很多都是我胡说八道的【心虚,但也并非无凭无据,在番外里会列出我参考的资料。
总之,真的真的很感动有这么多人看!这篇过去应该会更点小日常,再开长篇需要一些时间构思,如果大家有想看的都可以给我留言,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!么么哒!
8.逆天而行
“刚下斗时我们遇到的鬼面血蛛惧火,想驱虫避害,必然要大面积点火……”
齐铁嘴揉揉胸口,断断续续地解释,“后来二爷触发机关,导致墓室倒灌注水,同时在廊道遭遇碧眼绞狌……再后来,我开阴阳眼发现主室内有一株千年神木,再加上刚刚坠落的碎石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张启山和狗五都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按照老八的分析,鬼面血蛛属火,碧眼绞狌属水,千年神木属木,坠落的碎石则属土。
如此算来……
三个人对视一眼,又齐齐看向主室深处的青铜木棺。
“还有五根铁索,金木水火土,如此便五行齐备了。”
齐铁嘴艰难地咽了下口水,“佛爷,老祖宗连五行封棺都用上了……咱们难道真要逆天而行?”
狗五一时有点发懵。
他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,虽说平素也偷听过几耳朵,但对于封棺落墓一事却知之甚少。
五行封棺乃是上古秘术,棺椁落墓后,施术者需用六十先命及坐山定位,参照吉凶六煞拨棺调向。而后借阴阳五行封于五根青铜柱内,按照东木,南火,西金,北水和中土顺序分立。五行封棺上采天阳下取地阴,需施术者以命相抵,方可唤出镇棺神兽,以保万年太平。
但此术因过于诡邪,时常会令道行尚浅的方士走火入魔,甚至在唤出神兽前便误引离火上身,自乱阵脚而丧命。
所以被后世修习奇门遁甲者封为禁术,明令禁止民间术士使用。
齐铁嘴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,但亲眼得见这还是头一回。
“五行封棺我不了解,强行开棺会有什么后果?”
张启山从他的语气中,似乎听出麻烦不小,可他对五行封棺知道的并不比狗五多。
“佛爷你想啊,五行封棺是施术者划破手脚动脉,又自断经络活活流血流死的,死相得多惨,得有多大怨气!”
齐铁嘴光是说就觉得喉咙一阵腥甜,脸都皱了起来,“所以别说开棺了,光是走进阵里就可能小命不保……豆兵的事您也知道,我看根本就不像老九说得那么邪乎!什么楚兵的鬼军,什么十年一现,根本就是当年的施术者召唤的凶兵,是用来护棺的!”
“不对啊!”,吴老狗见终于能插得上话,顿时叫嚷起来,“那两只异兽不也是镇棺兽吗?他们怎么会自相残杀?”
“我跟你讲,算命的心眼最多了,谁知道当初给楚襄王墓穴施法的是不是一个人?照楚襄王这残忍多疑的程度,墓穴建立之初肯定就请术士在墙壁上凿了镇棺兽,后来五行封棺时,另一个献命的倒霉蛋逼不得已,就唤出了凶兵。”
“然后?”
“当然是为了放出封在棺椁里的血灵!”,齐铁嘴说到这,像是过瘾似的万分痛快,“谁他娘的有病,心甘情愿给一个死人献命封棺?五行封棺召唤出的异兽千奇百怪,他偏偏用了九里山最弱的一群。就是为日后输给那两只异兽,好从棺椁里逃出来!”
“只可惜他一时失算”,一番慷慨陈词之后,齐铁嘴又泄下气来,“估计他也没想到,自己用命祭出的凶兵吸收了他的戾气,从而战力倍增,居然和那两只镇棺兽打了两千年难分胜负。这两千年里,时间越久他的戾气越重,凶兵也越养越凶残。我估计再过一两百年,这场厮杀就会有结果了。”
“既然他想出来,咱们正好开棺放他出来嘛!”
狗五说话几乎不过脑子,一拍大腿恨恨说道。
齐铁嘴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,“您倒是高风亮节。”
“嗨,君子有成人之美,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狗五爽朗地大笑两声,丝毫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。
“我呸!”,齐铁嘴朝地上啐了一口,“那血灵在里面关了两千年,你以为说放就放?!那厮可不是西域神话里的阿拉丁,放出来后果难以预料,很可能咱们几个,包括解九爷,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!”
“……不可能,你能窥命,要是知道此行无人生还,肯定不会跟来。”
狗五先是一愣,又大手一挥,霍然起身,“佛爷,开不开棺你说了算!甬道已经封死了,要么被里头的血灵咬死,要么被憋死,咱们二选一?”
他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,又调皮地动了动。
“都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斗嘴,倒是显得我心窄了。”
张启山无奈一笑,小心地将齐铁嘴搀扶起来,“要不要开棺我说了也不算,得八爷决定——这棺椁邪得很,我不能妄下定论。”
听了佛爷的话,齐铁嘴顿时扬眉吐气。
想他一介布衣草民,凭着点三脚猫的功夫招摇撞骗,今时今日居然到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地步,着实不可思议。
可感慨万分之后,他又惆怅起来。
五行封棺已是大凶大厄,他命格天生就弱,狗五和佛爷照紫微斗数算来,又是难得的三方四正无煞命格……
再加上来之前算的那一卦……
齐铁嘴瞬间就蔫了下来。
“佛爷”,他一咧嘴,嘿嘿傻乐两声,“咱们来都来了,棺肯定是要开的,但这种开门见喜的事,还是让您二位命硬的人来吧……”
没等张启山表态,狗五先凑了上去。他浓眉大眼的脸瞬间在齐铁嘴眼前放大,而后飞快地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八爷,之前在半截李家后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!当时你说我命格为破,简称破命,怎么现在又说我命硬了?”
“一码归一码,破命有破命的好处,是吧佛爷?”
齐铁嘴白他一眼,不想跟他多费口舌,转而挂上讨好的笑脸看向张启山。
“你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,开棺的事不用担心。”
张启山拍拍他肩膀,沉声安慰道。
齐铁嘴忙不迭点头,而后凝神定心,缓缓在墙边盘膝而坐。
想要开棺,就先要解开五行封印。即将墓中代表五行的几样东西,按照青铜柱的顺序一一排列,然后施术者才能进行下一步。
而现在最大的问题,就是那株根本看不见的巫岭神木。
“一昼夜内我不能再开眼了,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引渡过路亡灵,若能成功,迷津渡口的小鬼或许会告诉我一些消息。”
齐铁嘴说着便要掐诀,却被张启山打断。
“有危险吗?”他紧蹙眉心,神情肃穆。
齐铁嘴知道他是怕了。
不仅因为凌晨发生的事,更是因为佛爷清楚他有几斤几两。
“没有”,他又是嘿嘿一乐,露出一口白牙,“干这行就是损阴德,我早就把这辈子赔光了,拿下辈子赌一把试试,赢了算我赚,输了也不赔不是。”
张启山深深望了他一眼,千言万语在胸口翻腾,涌到嘴边却成了一句轻描淡写的。
“不要逞强。”
“大千世界,万法归一,自由来去,无所挂碍,急急如律令!破!”
随着齐铁嘴掐诀念咒,以他周身两寸为圆心,陡然拔地而起一阵旋风。旋风波及范围越来越广,最终竟差点让张启山和吴老狗都站立不住。
狂风之中,青铜柱间的铁链剧烈作响,发出金属撞击的清脆之声,同时还有齐铁嘴不断呢喃的六字大明咒,交织在一起如身处幻境。
正在张启山二人齐齐抬手挡住眼睛时,旋风正中的齐铁嘴却突发异变。
从他的额角一直到面颊,隐隐浮现出几道金线,那金线如同经络,盘枝错节逐渐遍布全身。而后,五瓣金莲在他眉心悄然绽开,其中一瓣却转瞬凋零消逝。
“不好!”
张启山突然大喝一声,拼尽全力飞身上前,将齐铁嘴在地上就塞给他的符咒猛然贴向他眉心。
“噗——”
齐铁嘴痛苦地喷出一口黑血,全身金色经络流动骤然加快,眉心莲花忽隐忽现,但很快就开始逐渐变淡,直至完全消失。
他嗫喏着双唇似乎在说什么,张启山凑到他耳边,却什么都没听见。
接着,齐铁嘴颤颤巍巍地抓住他的手,他只觉得掌心猛然一痛,如被炽铁烙了一般。
“佛爷,他这是怎么了?!”
旋风随即戛然而止,吴老狗两步冲上前来,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齐铁嘴,大惊失色。
“是我的错……”,张启山紧紧搂住怀里的人,一双瞳孔剧烈颤抖,“他已经开了阴阳眼,内耗实在太大,再加上两次受伤没有修养好,肯定是体力不支才导致了严重反噬……如果不是这张符咒,后果不堪设想……”
“那他现在……”
吴老狗双手撑着地面,紧张地凑到齐铁嘴面前。
几分钟前还跟他怄气斗嘴的老八,脸色白成了一张纸,毫无生气地软倒在佛爷怀里。
张启山三指合拢压在他颈动脉上,片刻后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佛爷……老八他……”
“……”
张启山抬手制止了狗五,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他眼底酝酿的狂风骤雨越发浓稠,如同一个深重的漩涡,在战栗的双瞳中凝成最为狠辣决绝的模样。
哪怕是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老油子狗五,也不自觉心下一颤。
第一次给佛爷算命,齐铁嘴说他命格在天府宫,三方无煞,大富大贵,且命里有三昧真火。
第二次给佛爷算命,齐铁嘴说他命格为破,性情孤僻,妻室旺夫。
第三次给佛爷算命,齐铁嘴说他命犯孤星,邪祟不敢近身不假,也注定不会有太过亲近的人。
齐铁嘴总共给佛爷算了三次,一次比一次邪门,一次比一次不留情面。
张启山其实很想知道,来之前他算的最后那一卦,究竟是什么?
“老五,你守着他……我去开棺。”
“什么?!”,吴老狗顿时炸了毛,“佛爷!老八还没解封,您不能贸然开棺啊!”
“我让你守着他!!——”
张启山骤然暴怒,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墓室里。他目眦尽裂,眼底蔓延上来的红血丝布满了瞳孔。
狗五被他吼得瞬间忘记如何反驳,愣怔着从他手中接过奄奄一息的齐铁嘴。
这是吴老狗与他相识以来,第一次见到张启山失控的模样。
张启山一生未曾与谁亲近,不是信那算命的胡言乱语,只是他天性使然。
可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副官殒命,二月红又生死不明,不能再让齐铁嘴也断送在此。
张大佛爷确实不善言谈。
可只要他承诺了,就绝不会食言。
9.千年血灵
站在青铜棺前,张启山有几分恍惚,他定了定神,拔腿便要向阵中走去。
“轰!!——啪!!——”
一声巨响伴随着土石碎裂的声音,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吴老狗,又被吓了一跳。
他眼睁睁看着佛爷身后那面石壁,硬是豁开一个大口子,两米多厚的墙壁上洞口呈曲尺状,而洞中站着的,正是灰头土脸的二月红,还有身后三名家兵。
张启山的步子生生刹在半空,眼中满是愕然。
“二爷!——”
狗五兴奋地叫起来,“你没死啊!——”
“八爷怎么了?你们都还好吧?”
二月红眉心紧锁,抬手将弯刀藏入袖中,走向他们。
“不容乐观”,吴老狗又搭上齐铁嘴的脉搏,“脉搏细速不匀,恐怕是气血攻心,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。”
“二爷,刚才那些飞石伤到你没有?”
张启山见二月红来,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,赶忙追问有没有受伤。
“放心,是我触发了机关,但没想到居然连接着自毁装置……我们侥幸逃脱,只能破墙而入。”
二月红摇摇头,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洞,“现在情况如何,能不能开棺?”
张启山没有做声,狗五抢先一步说道,“二爷啊,您快劝劝佛爷吧,老八都说了这五行封棺凶险万分,必须要先解封印才能开,但佛爷执意要开我拦都拦不住!”
“五行封棺?!”
二月红心中一惊,三两步上前,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整个棺椁。
东西南北中五根青铜柱用铁索相连,确实与传说中的五行封棺极为相似。
“二爷也知道五行封棺?”
张启山见二月红面露异色,猜想他或许也知道一二。
“是,我知道”,二月红神情凝重地点头,“我祖上曾开过这种棺,折损了全家上下百余口人才将血灵重新封印。若非我曾祖被奶娘带出了府,家族血脉到那一代就该齐根断绝……五行封棺泯灭人性,开棺容易合棺难,血灵一出……便是生灵涂炭。”
吴老狗听得目瞪口呆,下巴都忘了合上。
他下斗的次数不少,也碰见过几回粽子几次机关,但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。
面前这口青铜木棺,才是真正的墓中之王,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。
“照你看,开棺只有死路一条?”
张启山心中不甘,咬牙问道。他们费尽周折来到此处,甚至还赔了一条人命进去,难道就只能望洋兴叹?
“不”,二月红摇摇头,又看向齐铁嘴,“当年曾祖长大后偶然得知灭门惨案是五行封棺引起的,于是花费了大半生的精力调查这种上古秘术。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,只有靠八爷了……”
齐铁嘴靠在狗五的怀里,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。想要靠他,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“老八不能再动气,他现在生命垂危,根本没可能……”
吴老狗赶紧摆手,怀里的人此时就像个纸壳做的,一碰就坏。
张启山没有说话,盯着眼前的棺椁沉默半晌。
“二爷老五,你们带着齐铁嘴去廊道,让九爷接应。如果我这边有任何异常,立刻封死盗洞,万不能让血灵出来。”
他眼底闪着决绝的光,脸上的表情不曾有一丝波澜。
狗五话到嘴边,却被二月红的手势生生堵了回去。
“佛爷,我知道你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变主意。既然你执意开棺,我们就先带着八爷上去,接下来的事,就全看你个人造化了。”
“二爷,您怎么能这么说!就这么把佛爷丢在这?!”
二月红的一番话出乎狗五的意料,他急得差点把齐铁嘴扔在地上。
“谢谢。”
张启山拍了拍二月红的肩,扯出一丝苦笑。
他明白二爷没有阻拦他,正是对他最大的恩惠。
此时此刻,距离那口棺椁只有一步之遥,里面的东西,也几乎唾手可得。
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停下,也再不能拉着所有人跟他一起拼命。
“佛爷……”
二月红还想说什么,可喉间一苦,便只剩下沉默。
“……保重。”
他避开张启山的眼睛,垂眸拱手。
吴老狗狠啐了一口,一把抱起齐铁嘴,同二爷一同走出刚刚打通的洞穴。
一切归于寂静,张启山独自站在那口青铜木棺前,哑然无声。
他突然想喝酒,最烈的酒。然后痛痛快快地哭一场,不管身在何处,有没有旁人。
只可惜,他早就忘了应该怎么掉泪。
“先人在上,张家后人张启山有辱祖训,罪该万死!今日逆天而行,实属不得已而为!愿祖宗怜我护国心切,助我一臂之力!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,孩儿张启山——万死不辞!”
说罢,张启山冲着西南方狠狠磕了三个响头,顿时额头血流如注,十指关节紧扣地面,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泛青。
起身后,他只匆匆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,便开始气运丹田,将真气灌注与两条手臂之上。
由于他精神高度集中,根本没发现自己浑身经络居然隐隐泛金,和老八方才一模一样。
张启山挥刀便斩,跟了他数十年的佩刀鬼牙削铁如泥,几根铁索三两下便尽数斩断。他知道耽搁一秒钟便可能生死两重天,于是毫不犹豫地跨入封印,使尽浑身气数奋力一推!
“轰隆!!——”
天旋地转间,几百斤重的青铜木棺第一层棺盖,轰然开启。
张启山不出所料地跌入了老八口中,那个凶险万分的上古战场。
他苦笑一声,知道自己必定凶多吉少,还没等到放出血灵,或许就已经死无全尸。
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那些杀红了眼的凶兵朝他冲来后,竟通通在他周身两丈之外便灰飞烟灭,只剩下一抔碎沫随风而逝。
张启山执刀愣在原地,迅速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身边竟悄然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。
“啾!——”
一声清冽的鸟鸣入耳,那个生着女人脸的镇棺兽直直朝他俯冲过来!
张启山一跃而起,刚想一刀斩下,没想到它竟在两丈之外就被弹开,重重滚落在地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!”
张启山望向四周,越来越多的凶兵围上来,又接二连三得化为灰烬。
不出一刻钟,整个人烟浩荡的上古战场,居然只剩下他自己!
他周身那层透明的屏障,正隐隐闪过一丝金光。
“佛爷,您命里有三昧真火,邪祟不敢近身啊!您瞧您逢凶化吉这么多次,都是因为您的佛命,普度众生嘛!”
齐铁嘴带着笑意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,张启山仿佛明白了什么。他猛地把刀插入地下,踉跄着半跪下来。
“咳!——”
不知道怎么回事,张启山胸口突然一阵绞痛,似乎体内有两种力量在交织抗衡。一口血喷出来,他抬手去擦,却又发现自己手背上隐隐浮现的金光。
至此,他脑海中种种疑虑环环相扣,如齿轮般咬合在了一起。
凶兵杀尽,上古战场刹那间分崩离析,溃散开来。
张启山又回到墓室之中,眼前正是那口开了一半的棺椁。
西汉帝王入殓,棺椁最少三层,这是第一层,他必须再开两层。
破棺心切,张启山知道下面两层全都是木棺,所以径直跳上棺身,高高挥起鬼牙便劈开了棺盖。
“铮——铮——”
古琴拨弦而动的声音破空而出,张启山翻身而下,连退了数十步。
只见一身披残甲血肉枯竭的血灵,从断口中飘然而出。
张启山明白先发制人的优势,想都没想提刀就上,可还未能近身,便被那血灵周身散发的尸气侵入脾肺,“哇——”地呕出一滩黑水。
血灵不断发出“嘻嘻嘻”的骇人尖笑,嘶哑凄惨。
他披头散发地站在棺椁旁边,一双干瘪的眼珠深深凹陷进眼眶,早已蜡化得皮肤开始成块成块得剥落,令人作呕的尸油在脚下淌了一片。
正当张启山准备提气再起时,一个声音忽然从洞口炸响。
“操你X长这么丑还来吓人!”
10.金丝玉缕
张启山惊瞪着从洞口走出来的三个人,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。
“对不住啊佛爷来晚一步”,吴老狗龇着一口牙花子傻乐,“老八已经醒了,小九和他在山洞里。”
没等张启山说话,自尊心受到打击的血灵勃然大怒。一阵阴风拔地而起,从他裂开的口中不断发出叽叽喳喳的惨叫。
“佛爷,我们拖住血灵,你开棺取玉!快!”
二月红垂手出刀,子母双刃闪出凛然寒光,吴老狗一招滚地龙从墓室这头直接滚到血灵脚下,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差点翻了白眼。
张启山立刻跃上棺盖,还没等他下手,吴老狗就大喝一声。
“佛爷!尸玉在嘴里!脚下有机关!”
吴老狗之所以叫狗五,不仅是因为善训犬,更是因为那比狗还灵光的鼻子。
他能隔着三丈厚土嗅出定棺位置,从而确定盗洞的方向。
刚入主室时,他早就闻到那青铜棺里的尸体有变,听了齐铁嘴的话才知道那是血灵。
而就在滚过棺身的一瞬间,他便立刻洞悉了棺中布局。
单凭鼻子他绝对闻不出玉石在哪,但通过尸体周身无腐无臭,能推断出他身上必定穿着金丝玉缕,口中还有塞石。
所谓的塞石,就是那块尸玉。
按照齐铁嘴的说法,楚襄王生性多疑,肯定会在最后一层设置机关。机关若在头顶,很可能破坏尸身,所以只能在脚下。
“哞!!——”
血灵的喊声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分辨不清是什么声音,似乎有千百种惨叫缠在一起,听的人头皮发炸。
另一边,解九爷正在给齐铁嘴疗伤,他肋骨断了两根,必须回去手术。
他如今只觉得冰火两重,一冷一热,浑身滚烫。
解九爷撬开他的嘴灌药进去,也都呕了出来。
正当解九爷急得满头大汗时,齐铁嘴忽然缓缓抬起右手,发狠咬破中指指尖,就着鲜血在自己眉心颤抖着画下一个符咒,口中念念有词。
“六丁六甲……化为……力士……护我身心……百邪……百邪不侵……急急如律令!——出!”
“咳咳!咳!——”
最后一句他拼尽了全力,话音刚落便剧烈咳嗽起来,整个人弓起身子,万分痛苦。
随着血灵的哭啸,二月红和吴老狗转瞬便被无形的千刀万刃所伤,伤口细如发丝却深入肌理,堪堪入骨!
张启山知道再也没有时间,情急之下双指探洞,直接掰断了干尸的下巴,从口腔深处取出尸玉来。
“佛爷!当心!——”
二月红满身是血,眼看着血灵朝张启山扑去,自己的左手手筋已被割断,只能奋力扔出右手弯刀,为张启山挡住一劫。
弯刀与血灵的残甲相撞,发出清越的脆响。
张启山单手撑棺一跃而下,刚想挥刀,胸口却又是一痛,紧接着喉间便涌出一口腥甜。
“我靠,那是什么玩意儿?!”
倒在血泊之中的吴老狗奋力睁开双眼,看到佛爷通体浮现出一层金光,身后半步竟幻化出一个两人多高的金色巨人!
面如彤玉,须似皂绒,手提一柄四法青云,黄巾侧畔猎猎生风。
二月红闻声抬头,脸上闪过一丝惊喜。
“黄巾力士!是黄巾力士!——天呐,世上竟真的存在上古战神,我们有救了!”
话音未落,血灵便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,不知死活地冲着黄巾力士撞过去。
张启山大惊失色,他对身后的情形一无所知,以为血灵是冲他而来,速度快得难以招架。
可就在他以为自己难逃死劫之时,身后的黄巾力士断喝一声,一掌便将那只千年血灵拍碎在地,只剩下残肢断臂发出细碎的叫嚷,拼命组合重生。
黄巾力士哪会给他喘息的时间,挥起四法青云便劈开了血灵头颅。
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,贴着剑身的骸骨急速萎缩枯竭,最后竟只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血水。
张启山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眉心不知何时绽开的五瓣金莲,已经徐徐合拢,黄巾力士也消失于无形。
吴老狗撑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吐出,瘫坐在墙边的二月红左手已废,仰着满脸血污,冲佛爷扯出一个疲惫的笑。
“唔!”
张启山刚想朝他们走去,胸口的疼痛却如万箭穿心,眼前一黑,便扑倒在地。
11.赤胎尸玉
三个月后。
在解九爷府上观棋的齐铁嘴大伤初愈,胸前纵横缠绕着绷带,口中嚼着核桃仁。
“二爷,依你看这一局老九能下多长时间?”
百无聊赖的狗五托着下巴,手中把玩的是象牙棋子。
“我猜……一刻钟不到。”
二月红轻笑,左手推开杯盖,茗香扑鼻。
之前断掉的筋脉由九爷接好了,虽说短了一小截,但终归能用。
“我知道!”
齐铁嘴傻乐着举起手,刚要张口说话,狗五和二月红就齐齐转头喊道,“你闭嘴!”
让算命的赌棋,全天下的赌场不得全关了张?
“这么热闹?”
众人正说笑间,张大佛爷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。
他解了披风搭在玄关处,转身向他们走过来。
“佛爷”,吴老狗笑嘻嘻地站起身,“您来了。”
“老八,好些没有?”
张启山走到齐铁嘴身边坐下,粗略地扫了一眼他的伤势。
骨折的肋骨已经基本康复,身上的皮外伤也看不出了,只是先前心力交瘁导致气血两亏,还要好生将养。
“好多了”,齐铁嘴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,露出右腿,“只不过它还是没反应,估计是没睡醒。”
张启山眸色一沉,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。
三个月前在地下,他看到齐铁嘴额间五瓣金莲有一瓣凋落,心中就知道一定是反噬的作用。
没想到五瓣金莲分别代表一个人的四肢和躯干,一旦全部凋零,就再无生还的希望。
而齐铁嘴当时凋落的那瓣莲花,则恰好就是他的右腿。
如今右腿还在,只是无论如何都指挥不动。九爷私下里对佛爷说过,八爷右腿里所有筋脉已经尽数坏死,但不会危及生命。
三个月过去,他们无时无刻不盼着奇迹发生,只可惜并没有奇迹出现。
“赤胎尸玉如今放在何处?”
见佛爷面色难看,齐铁嘴便撑起身子,主动转移了话题。
张启山刚要回答,二月红便幽幽开口。
“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。”
齐铁嘴看看佛爷,又看看狗五和二月红,一脸悲哀地指着自己说,“不是吧,难道又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?!”
狗五一看齐铁嘴又要生气,赶紧把剥好的山竹递到他嘴边。
“不不不,这次我也不知道!吃果果吃果果!”
“我呸!狗五你当我是你儿子!”
“没,我当你是我家狗……”
“我操你xx!”
张启山沉默不语,看着两人一言不合又闹作一团。
平时本该会心一笑,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。
赤胎尸玉本不是人间之物,放在任何一处都有极大的风险。
当初他们离开龟山汉墓时,解九爷和三名家兵将一整套金丝玉缕都扒了下来,层层将尸玉缠裹,才暂时压住它的异动。
赤胎尸玉经历了三千多年尸血滋养,不断易主。吸收天地阴阳之灵,汲活人精气复而入土,通体呈斑驳血色,执玉对日,能看出血色云纹中有隐隐胎动,故名赤胎。放入清水可使清水立变血红,活人饮之则成行尸走肉,全无生息。
这样一个能害人于无形的凶物,却是历代帝王追捧的对象。
日本人不知从哪里搜集到了帛书残片,居然妄图追查到此玉的下落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,谁都明白他们的真实目的为何。
如今张启山先他们一步取得尸玉,却如同捧了一块烫手山芋。
自从龟山死里逃生后,他便寝食难安,坐卧不宁,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东西。
再加上副官牺牲,齐铁嘴等人都身负重伤,甚至差点丢了性命,他更是日日愁眉不展。
齐铁嘴看在眼里,却又不知道如何劝他。
张大佛爷就是佛命,心系百姓,为的是天下苍生。
可他不过就是一算命的,顶多算是佛祖座下的小小童子而已。
他哪里有什么好方法,能宽佛爷的心?
乱世之中,大家都活着就最好不过了。
齐铁嘴看了一眼屏风后解九爷的影子,默念一声三,二,一。
解九爷果然起身,缓步而出。
“哟,佛爷也来了?”
眉眼含笑。